
一對年輕的情侶丟下彼此的工作,開著船到處晃盪,享受兩人世界,勾勒出青春生命的美好與無羈,然而這部戲並沒有了結在兩人居無定所的流浪之中,兩人的逃亡最後仍舊得回到城市,那個充滿氣船鳴笛、工廠廢氣、職場鳥事的城市去,就跟魯迅說的一樣:「悲劇就是將美好的事物毀滅給人看。」整部片在男主角與莫妮卡的愛情幻滅下邁向結局,在男主角對莫妮卡的追憶結束。
柏格曼喜歡美女,誰不喜歡美女?但柏格曼喜歡的美女是有特色的美女,他喜歡那種特別堅韌,有個性的美女,我們可以看到比比安德森(Bibi Andersson)、麗芙烏曼(Liv Ullmann)都是這樣的女性,他們絕不會甘於當一個任男人擺佈的草包,好的玫瑰是帶刺的玫瑰。或許跟柏格曼的母親的形象是重疊了,由於父親的保守與嚴厲,母親跟年輕見習牧師搞在一起,長達十年,他對母親的情感無疑是複雜的,因為一個真正有思想,能對自己慾望覺察的女性,絕不會死守在自己如一灘死水的婚姻裡頭。但另一方面來說這就必然導致了家庭的破碎。柏格曼憎恨父親,但對母親?那想必是更加複雜的情感,複雜且濃郁的溢出在他作品的許多女性身上,本片《莫妮卡》就勾勒出這樣一個生命力頑強的女孩,她一部分像柏格曼擁有一個吵吵鬧鬧的家庭,一方面又像柏格曼的母親對愛情生活充滿想像與渴望,而飾演莫妮卡的(Harriet Andersson)可以說是完美演出了女人對於愛情生活的美好嚮往,她調皮、她浪漫、她堅韌、她蠻不講理、她性情多變,莫妮卡第一次登場在觀眾面前,就是對男主角說:「帶我走好嗎?我們一起離開這裡。」她真正愛的是男主角嗎?還是男主角所代表的,那通往理想生活的可能性呢?
很有趣的是,在畫面處理上我們其實看不太到莫妮卡看到什麼,而是大多在「看」莫妮卡,還有「看」莫妮卡的反應,在海岸邊一場莫妮卡微笑脫掉上衣露出豐滿雙峰奔向海水的戲,觀眾扮演的始終是觀看莫妮卡的男主角。我們也看到莫妮卡闖入農莊偷牛肉,結果被農莊主人抓住,當她被人善意請教名字及招待食物時,她卻用不屑與惡劣的態度回應,因為她看到在同一個世界,有跟她一樣年紀的女孩,什麼都不用付出就可以享有良好的資源,更有美好前程等待著她,在這場戲,我們仍舊不是從莫妮卡的視野出發,而是從局外人的角度看到莫妮卡從偷牛肉到被逮到再到逃跑這一連串的過程,觀眾唯一跟莫妮卡共享一刻的視野,是她抱著牛肉逃出後,在長草區著急的尋找男主角,卻一無所獲,在長草遮蔽外的視野所及只有飄來的厚重雲層、攀伏在網上的蜘蛛、瞪她一眼然後飛開的貓頭鷹,在這一刻中,觀眾彷彿共享了莫妮卡的無助。這種無助源自對愛情生活想像的幻滅。莫妮卡或許從那時被迫面對,對城市的遁逃終究是沒有意義的。而後面當兩人返回城市,結婚生子進入家庭生活後,我們跟隨男主角一同去抓姦,雖然沒有看到男主角看到什麼,但還是從男主的反應知道他大概看到什麼,柏格曼在男方家庭只做了簡單描述,一個開明的單親家庭,而在女方則是保守的有著一窩小孩及酗酒父親與母親的大家庭,甚至連他們住所外繚繞的一群小孩都拿來暗示莫妮卡對這一切的厭惡
故事最後,莫妮卡受不了婚姻生活,留下在床邊哭泣的男主角,又回到單身狀態,這正好與柏格曼的母親際遇相反,儘管有著長達十年的外遇,柏格曼的母親終究放棄了婚外情。或許是因為這樣,他放走了莫妮卡。因為電影裡暗示的明確,莫妮卡所嚮往的愛情,是像電影那樣浪漫,對抗現實的愛情,而不是柴米油鹽醬醋茶,充滿了各種妥協與理解的家庭生活,也就是說莫妮卡想要的是花,而不要果實,正如她渴望性愛的歡愉,卻不希望有孩子的負擔一樣。某種程度上可以拿莫妮卡與羅莉塔做對照,兩個人都有一種天真而誘人的美,以及孩子似的驕縱與任性。但是羅莉塔最後了解到平淡的生活才是真正的幸福,而莫妮卡拒絕了這樣的生活,她要做永遠的羅莉塔。
或許在空中閃耀的星星,當我們要將他們扯下,變成漆黑粗糙的隕石也是可以預期的吧。